傅译生到家的时候, 已经精疲力竭。
没有如预期中一样拿下城建项目,傅氏后面半年的规划都无法按期进行。
股东会认为他这次的决策有问题,虽然被他强制弹压下来, 但也搞得他精疲力竭。
等结束了,他累到只想躺下来。
傅译生不肯在外人面前展现出疲态和弱态,一直忍着倦意到回家。
输入指纹锁,傅译生进了玄关。
傅译生习惯性在原地等了一下, 没人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,温声安慰他。
房子安安静静, 没有一盏灯亮着。平日里宽松的空间, 这时候格外空和大。
静到傅译生能听见自己跳动的心脏, 和微小的呼吸声。
过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袋空空荡荡, 针刺一般隐隐作痛。
傅译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 随便将包放下, 换好鞋子。
走向客厅的时候, 傅译生一时不察,差点被沙发上的人影吓到。
抚了抚疼痛的太阳穴,傅译生辨认了一会儿:“……小晴?”
夏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, 没有开灯,只是沉默地坐着。
她一动不动地呆在黑暗里, 冷声地质问: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。”
“怎么坐在这里?”傅译生太疲惫了,他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话题:“今天有竞标, 太忙了。”
“忙?”
夏晴冷笑,不复傅译生熟悉的活泼俏皮。
“你已经忙很多天了。”夏晴仍然坐着:“忙到一点陪我的功夫都没有吗?”
傅译生头更痛了, 他忍着疲惫竭力解释:“那个工程对傅氏很重要……”
说到这里,傅译生愣了一下。
就在今天下午,他刚刚才和谢明月说过同样的话。
想到谢明月毫不留情的选择, 傅译生只觉得腹部痛得更厉害。
夏晴不以为意:“可是译生。”
她有些委屈:“以前我在国外的时候,你也很忙。可工作完了还是会打电话给我,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,过得高不高兴,有没有人欺负我。怎么我回来了,一切反而都变了?”
“你的处境难道比前几年更艰难吗,为什么当时做得到的事情,现在反而做不到了?”
傅译生语塞,沉默片刻。
当时他有谢明月好好陪着哄着,生活住行被人安排的妥妥当当。他的所有精力都只用放在工作上,当然有空关心夏晴。
但是现在……傅译生闷声不响。
他已经从傅译生变成傅总了,只会越来越忙,但夏晴还活在出国前他们的相处模式里。
这样不行。
傅译生叹了口气,只觉得大脑痛得几乎要裂开。
“你为什么不说话,译生,你说不出来吗?”
夏晴眼看着情绪越来越偏激,傅译生很快察觉到不对劲。
忍着不舒服,他上前几步,坐在夏晴的对面。
两人面对面坐着。
想想夏晴的病,傅译生忍了又忍,深吸一口气:“夏晴。”
他试着好好和对方讲道理:“我承认我最近太忙了,忽视了你,这是我的不对。”
“傅氏最近的情况不太好…”傅译生想到这里又开始恼火。
归根到底,谢明月的骤然出手打破了他的所有准备。
他太轻视谢明月了,连带着轻视明飞的力量。
想到傅氏现在的问题是谁带来的,傅译生更加头痛。
谢明月……
“我最近一直在准备的竞标,被别人截胡了。”傅译生注视着地上,平静地讲:“谢明月帮了别人,没有帮我。”
傅译生说这话没别的意思,只是概括今天的事。
夏晴骤然发难:“你今天还见了谢明月??傅译生,你不是和我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吗?”
“你说过的。”夏晴质问他:“只是把她当替身而已,不是吗?”
夏晴口吻越来越偏激,到了一眼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步。
“你为什么背着我去偷偷见她!”
傅译生被夏晴的思路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从夏晴回国以来,在他面前都是活泼正常的样子。
偶尔有几次情绪不对,也很快就会调节。
现在这样情绪激动,完全超出了傅译生的预料。
傅译生一直知道夏晴的病,但头一回直面对方发疯。
怕夏晴情绪更加激动,傅译生按耐住不耐烦:“她也去参加这次的竞标,正好撞上了。”
看到夏晴脸上仍然是不信任的神色,傅译生一时没忍住。
他叹气:“阿晴,我最近真的很累。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呢?”
夏晴盯着他看,咬住下嘴唇。
“我不理解你?那你觉得谁理解你,谢明月吗?”
怎么又扯到谢明月身上了!
傅译生再三告诉自己忍让,但到底没憋住脾气。
“她比你更体谅我,这也是事实。”傅译生无意再争辩这个话题,“阿晴,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。”
傅译生这话说的很重,夏晴心里咯噔一下。
她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,不想再激怒傅译生,但脑海里一直在循环着他刚刚的话。
现在这样?
现在是哪样?
傅译生为什么现在对她没有以前耐心了?
不过是她小小地发个脾气,即便是中学时代的傅译生,也愿意哄着她、求她和好的啊。
为什么现在这么快就不耐烦了?
傅译生说谢明月比她做得好,她又一次输给谢明月了吗?
想到再一次被谢明月抢走一切,夏晴几乎已经能看到傅译生冷冷地对她说:“我现在爱的人是她,夏晴,如果你再对她动手,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。”
她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害怕着的梦魇,几乎在眼前展现。
夏晴不敢继续发疯,小心地握上傅译生的手:“对不起,阿生。”
她可怜巴巴地叫傅译生,眼泪像不要钱一般流淌出来:“我太害怕了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太害怕了。”
她的眼泪像成线的珍珠,滚落到傅译生的手上。
“我没有父母亲人,没有家。我现在只有你了,我怕你也不要我,对不起。”
夏晴提起自己的身世,傅译生神态似乎逐渐缓和下来。
回握住夏晴的手,他说:“我知道了。不要哭了,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夏晴在傅译生的安抚下,逐渐收起眼泪。
傅译生态度已经松动,夏晴的害怕减轻很多,在对方的劝说下回了卧室。
门被关上,傅译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,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。
如果是谢明月,现在应该会陪他坐着吧?
或者已经很早就做好了饭菜,开着很暖的灯光,等他回家。
……至少不会到现在,都没发现他捂住胃部的手。
傅译生躺在沙发上,头向后仰,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,思绪开始放空。
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,家里也是。
.
褚遇两人出现在墓地的时候,已经是傍晚。
天色已晚,墓地人烟稀少。
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过来祭拜,守墓的老头看了褚遇好几眼,眼镜底下的视线疑惑又怀疑。
反复核对了好几遍信息,这才放两人进去。
褚遇母亲的墓地在郊区最好的地段,环境好又安静。
据谢明月在门口看到的广告来说,似乎公司还会安排专人,每年过来定期以购买方的名义扫墓。
一条龙服务,贴心地解决富豪们有心意但不多的困扰。
听起来就很贵。
一路走过来,褚遇身上的亢奋已经消失。
他买了花和贡品,安静地走到母亲的面前。
褚遇母亲的墓碑上刻着:“亡妻高书之墓,丈夫褚石敬立。”
高书。
谢明月默默咀嚼这个名字,听起来就很温婉。
高书的长相也确实和这个名字一样,一张年代久远的单人照片,只能看到模糊温婉的笑脸。
褚遇将花放在母亲的墓碑前,倒了一碗酒,洒在墓碑前面的土地上。
谢明月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褚遇,对方面无表情,仿佛不是在悼念自己去世的母亲。
“我也是第一次来看她。”褚遇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,神情空白了一瞬,“在今天以前,我没来过这里。”
“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。”
“节哀。”谢明月这句节哀说的真情实感。
褚遇是有错,高书却无辜。
只是高书恐怕没想到,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,会继承父亲不负责任的秉性,同样用谎言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。
如出一辙的自私。
不过褚遇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复,他只是自顾自地讲着这个故事。
“她被褚……我父亲骗了,大出血死在诊所里。”褚遇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,神色怔然:“我也被送进了孤儿院。”
“我在孤儿院的日子过得不好,当时长的矮小,经常被大孩子欺负。”
“我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,直到被褚家的人领回去,当时还以为回家了。”褚遇苦笑:“褚石只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而已,他觉得丢脸。”
“我被带回了褚家。”
“在孤儿院我是没爸没妈的